情网

　　文革期间，母亲带着我们一家老小，回到了父亲的老家——苏北乡村。我的童年就在那里度过。

　　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，母亲背着发着高烧的我，走在乡间泥泞的小路上。去卫生所的路是那样的漫长，豆大的雨点无情地打在我和母亲身上，我能听见母亲沉重的呼吸声。我伏在母亲的背上，如身处颠簸的船上。现在回想起来，如在遥远的梦中。

　　前些日子，母亲病重住院，她极力阻止家人告知远在千里之外的我。我得知母亲病重住院的消息后，心中满是惶恐，那一刻，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痛。我急忙安顿好孩子，当即决定回家。

　　我登上飞机后，一路上都很不安，想像不出久病的母亲会变成什么样子。病房里很静，病房外也很静，似乎所有的东西都有灵性，都生怕惊扰了她。我俯首在病床前，看到熟睡的母亲，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，我轻轻地握着母亲的手，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母亲这样睡着，睡得很甜、很香。母亲确实老了，头发白了、皱纹多了、脸颊深陷了下去。我突然有点害怕不敢想下去，于是转而安慰自己：母亲健在就是儿女的一种幸福。母亲居住在哪里，哪里就是我的家。几天来我几乎寸步不离地陪伴在母亲的病床前，让她随时可以握到她心爱的小女儿的手。

　　所有的病理指标都在一天天好转，医生宣布母亲可以出院时，我们兄妹心中的忧虑也一下子全消失了。

　　又到分别的日子，我本想悄悄离开，因为我每次走后，母亲都要流泪，每次的别离对她都是不小的打击。我又不忍心与她不辞而别。我拖着行李箱走出小区，回头看，发现母亲倚在门边，显得孤独、无助。那一刻，我真想飞奔回去再拥抱母亲一次，我能做的却只是故作洒脱地向母亲再次挥一挥手，强忍住泪水，然后彻底消失在母亲的视野里。

　　想念母亲，就像冬天的候鸟想念远处的巢。

　　黄小芳